梁凡

美国飞机制造巨头波音公司在2024年的处境可谓“噩梦连连”。从2024年年初一架美国阿拉斯加航空的波音737 MAX 9飞机在起飞后突然左侧应急舱门脱落，到2024年年末韩国、荷兰等国的三架波音737-800客机接连发生故障……深陷泥潭的波音如何破局？

一

当地时间2024年12月29日9时左右，一架韩国济州航空波音737-800客机在该国南部全罗南道务安国际机场降落过程中冲出跑道，和机场围栏等发生碰撞后起火。在这起惨烈的空难事故中，除两人获救外，机上其余179人全部遇难。

就在韩国务安机场空难发生的24小时内，还有两架波音737-800客机发生故障。先是荷兰皇家航空公司一架波音737-800客机在起飞后不久发生液压故障，不得不改道降落；后有韩国济州航空另一架波音737-800客机被指因起落架出现异常，在起飞不久后折返降落。所幸这两次事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目前，对于韩国务安机场空难原因的调查仍在进行当中。韩国国土交通部日前表示，将对韩国国内所有101架波音737-800客机进行特别检查，并与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波音公司一道展开联合调查。

作为全球航空巨头波音公司旗下的主力机型，波音737-800客机广泛应用于全球民航领域，自1998年以来，波音已向客户交付了约5000架737-800飞机。而目前最新在陆续交付的波音737系列飞机则是737 MAX机型。

有媒体近日统计，在2024年全球发生事故的飞机中，超一半属于波音公司。据统计，2006年至2024年，波音737-800机型共发生了26起事故，加上此次韩国空难，有10起造成人员死亡，累计遇难人数达1075人。

除了上述机型，波音737 MAX型客机也曾数次出现事故。今年年初，一架美国阿拉斯加航空的737 MAX 9飞机在起飞后左侧应急舱门突然脱落。而在2018年10月的印尼狮航空难和2019年3月的埃塞俄比亚航空公司航班空难中，失事飞机均为波音737 MAX 8型客机，两起空难共造成346人遇难。

二

由于近年来安全事故频发，波音客机订单数量大幅下滑。截至2024年12月中旬，扣除取消和变更的订单后，波音净飞机订单为370架，如果再根据会计准则进行调整，波音今年1月至11月只收获191架飞机净订单。

而在飞机交付方面，数据显示，2024年前9个月，波音向客户交付了291架飞机，而其竞争对手空客则交付了497架飞机，波音的交付数量只有空客的一半多。

在市场竞争中的颓势，清晰显现在波音的收入与股价上。波音公司此前披露的财报显示，截至2024年三季度该公司已亏损近80亿美元，其股价在2024年全年暴跌32%。自2019年年初以来，在一系列丑闻的接连冲击下，波音过去5年亏损总计超过250亿美元，股价在5年内下跌超过60%。

在糟糕的市场表现背后，是波音在2024年遭遇到的一波接一波“大麻烦”。

2024年7月，波音宣布与美国司法部就2018年和2019年的两起737 MAX型客机致命空难“原则上”达成认罪协议并支付总额4.872亿美元的巨额罚款。而除此之外，波音还面临多起诉讼：除航班乘客对波音提起的集体诉讼外，连波音股东也提起集体诉讼，称波音将利润置于安全之上。

2024年8月，波音迎来领导层“大换血”，航空业资深人士凯利-奥特伯格加入波音，接替戴夫-卡尔霍恩担任首席执行官。但奥特伯格与波音的“蜜月期”在当年9月即告结束，约3.3万名波音员工以涨薪等诉求为由开始罢工，罢工持续到2024年11月，严重拖后了波音既定的生产计划，并将其股价击至137.07美元的谷底。

在罢工期间，波音于2024年10月宣布计划将波音公司的员工人数减少10%，全球裁员总计多达1.7万人，以此削减成本。奥特伯格还在一份内部备忘录中提醒员工，对公司脱困的艰难性要有“清醒认识”，暗示波音后续或采取更多激烈措施以改善状况。

随着波音持续陷入经营困境，国际信用评级机构纷纷考虑调整对该公司的评级。标准普尔表示正考虑将波音的评级下调至“垃圾级”。穆迪也表示考虑采取类似举措。惠誉同样强调波音经营风险增加。业内人士分析称，如果三大国际信用评级机构中有两家将波音评级下调至垃圾级，那么，其未偿还长期债务中的大部分将不再符合投资级指数的评级。这将使波音成为美国有史以来最大的被剥夺投资级评级并加入垃圾债指数的企业借款人。

三

有分析认为，波音的问题不仅源于技术失误，更是管理理念、文化转型与监管失效等因素交织而成的复杂困局。

美国资深记者、作家彼得·罗比森在《盲飞》一书中写道，波音在1997年收购竞争对手麦道后，迎合资本追求利润的取向取代了此前精益求精的工程师文化。以盈利为导向的转变，让波音对公司必要的管理和研发生产等都进行了压缩和简化。

彭博社评论称，波音公司扭亏为盈的计划仍面临许多不确定因素。多重负面新闻暴露了波音公司及其供应链的质量控制漏洞，以及持续了25年的“腐蚀性文化”，即让减成本和赶进度的压力渗透到决策过程中。按美国民航监管机构联邦航空局方面的说法，波音公司要恢复，所需时间可能不止数月，而是数年。

在一定程度上，波音的困境也是当下美国制造业困境的缩影。

在此前数十年里，出于降低劳动力成本的考虑，美国许多制造业企业将生产外包到劳动力更具成本优势的国家。以波音为例，公司将大量零部件生产工作外包，仅承担最终组装工作，以最大限度保证公司的效益。但业内人士指出，波音过度依赖外包生产、忽视品质把控，造成产品竞争力下降。

除此之外，由于制造业萎缩，美国部分地区制造业技术发展与熟练工人供应不匹配，技术工人数量严重不足，尤其缺乏制造业转型升级需要的高技能劳动力。新冠疫情后，市场对新飞机需求激增，包括波音在内的飞机制造企业需要新雇大量员工，特别是高级产业工人以稳步提高产量，但这样的大批制造业成熟劳动者不可能突然齐备，这自然令整个企业的生产进度和产品品质深受影响。